第206章 复仇的快意-《第九回响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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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黑暗并非静止。

    在暗河甬道那片压抑的、只有水流呜咽的寂静里,尼克莱能感觉到一种缓慢而坚定的“流动”。不是水,是比水更沉重的东西——时间,还有生机。它们正从他和他的队员身上,一点点被抽走,汇入那无边无际的、冰冷的虚无。

    他靠在粗糙的石壁上,右腿传来阵阵麻木的钝痛,已经超越了尖锐的剧痛,进入更危险的阶段。左眼依旧被半干涸的血糊着,视野狭窄而模糊。“鹰眼”躺在他身边,呼吸微弱但稳定,昏迷中的脸庞带着失血过多的惨白。“渡鸦”在几步外,同样没有苏醒的迹象。

    “磐石……”尼克莱在心里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。那个总是沉默地站在最前面,用宽阔背脊为所有人挡住第一波冲击的伙伴。最后那一眼,是磐石悍然转身,用血肉之躯迎向“无言者”那抹杀万物的手指……然后,天塌地陷。

    痛吗?当然痛。那是一种钝刀子割肉、混合着愧疚与无力感的闷痛。但此刻,在这冰冷的绝境里,另一种更灼热的情绪,正从这痛楚的灰烬中悄然滋生。

    不是盲目的愤怒,而是一种冰冷、清晰、带着铁锈味的决意。

    静默者,“永寂沙龙”,“无言者”,还有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……他们视人命如草芥,将探寻真相者视为必须清除的“变量”,将维克多教授那样的学者当作可以随意拆卸的“活体信息载体”……他们凭什么?

    就凭他们掌握着更古老的力量?更残酷的规则?更不要脸的手段?

    尼克莱轻轻握紧了拳头,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的伤口,刺痛让他精神一振。不,不对。力量、规则、手段,这些固然重要,但支撑他们走到现在的,从来不只是这些。是信念,是哪怕身处黑暗也不愿背弃的责任,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,是同伴之间以命相托的信任。

    这些东西,静默者没有,“永寂沙龙”大概也没有。他们只有冰冷的算计、偏执的教条和对力量的贪婪。

    所以,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设下陷阱,可以冷漠地旁观甚至参与拍卖,可以像捏死虫子一样试图抹杀他们。

    但虫子,也有虫子的活法。更何况,他们不是虫子。

    他们是秘序同盟的理事和精锐,是探寻历史真相、对抗世界危机的战士。伊莎贝拉首席已经吹响了反击的号角。他们不能,也绝不会死在这阴沟里,无声无息。

    “头儿……” “鹰眼”再次发出微弱的声音,这次眼睛睁开了一条缝,虽然涣散,但有了焦点。

    “省点力气,我们在想办法出去。” 尼克莱压低声音,将水壶里最后一点水小心地喂给他。

    “渡鸦……?”

    “还没醒,但应该没生命危险。” 尼克莱看向那个昏迷的女孩,她眉头紧锁,仿佛在噩梦中挣扎,那是强行中断精神链接和铜币炸裂的反噬。“我们需要她。没有她的感知,我们在这迷宫一样的鬼地方寸步难行。”

    他拿出那个骨质罗盘和金属筒。罗盘依旧沉寂,金属筒也冰冷。但他有种直觉,这两样东西不会只是把他们带到这里就结束。留下它们的人——那个神秘的灰色斗篷身影,目的不会这么简单。

    “鹰眼,还能集中精神吗?仔细听,除了水声,还有什么?任何规律的声音,气流的变化,哪怕是最细微的。” 尼克莱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壁上,同时对“鹰眼”说。他知道“鹰眼”的听觉虽然不及专业的“地听师”,但在小队里也是顶尖的。

    “鹰眼”闭上眼睛,竭力忽略身体的剧痛和虚弱,将残存的感知投向黑暗。水流的哗哗声是背景噪音,除此之外……是远处隐约的、仿佛更大结构在持续崩塌的闷响……是石壁本身因为应力变化发出的、几乎听不见的细微**……还有……

    “风……” “鹰眼”的嘴唇翕动,“很弱……但确实有……从那个方向来的……” 他勉强抬起手指,指向甬道深处,与他们进来的暗河入口相反的方向。“不是水流带来的……是真正的……空气流动。”

    尼克莱精神一振!空气流动意味着可能有其他出口,或者连接着更大的空间!

    他看向手中的骨质罗盘,心中一动,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——这很冒险,未知的神秘物品可能蕴含陷阱,但他顾不上了。

    罗盘中心的黑色骨针,微微颤动了一下!极其轻微,但确实动了!细孔中却没有再冒出那暗绿色的光芒。

    尼克莱将罗盘平托,骨针在微微摆荡几下后,竟缓缓地、顽强地指向了“鹰眼”所说的那个有气流的方向,然后稳定下来!

    “它……在指路?” “鹰眼”也看到了,眼中闪过一丝惊异。

    “更像是在确认。” 尼克莱盯着罗盘,“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。留下这东西的人,似乎真的想给我们一条活路。” 他收起罗盘,看向金属筒,筒身上的星芒纹路依旧黯淡。“这个……可能要到特定地点才有用。”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冰冷潮湿的空气带着尘土的腥味。“我们必须移动了。待在这里只会冻死或者饿死。” 他看向两个昏迷的队员,眼中闪过一丝不忍,但随即被坚定取代。他撕下自己外套相对完好的部分,扯成布条,开始艰难地将“渡鸦”固定在自己背上,用剩余的布条做简易的背负系统。他的右腿几乎无法承重,只能用左腿和手臂的力量,以及墙壁的支撑。

    “鹰眼,你能自己挪动吗?跟着我,用爬的也行。” 尼克莱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
    “鹰眼”看着尼克莱拖着伤腿,还要背负“渡鸦”,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,用手臂和未受伤的腿,开始一点点向那个方向挪动。每动一下,断裂的肋骨都传来钻心的痛,但他咬紧了牙关。

    没有豪言壮语,没有悲情渲染。只有三个伤痕累累、濒临极限的人,在黑暗的甬道里,以最艰难、最丑陋的姿态,一点点向前蠕动、爬行。为了活下去,为了把情报带出去,为了……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“棋手”,棋子,也会咬人。

    复仇的第一口,从这不屈的爬行开始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观测塔井底。

    艾琳的声音如同破开坚冰的第一缕阳光,虽然微弱,却瞬间驱散了赫伯特和罗兰心中盘踞的部分绝望。

    “艾琳小姐!” 赫伯特几乎要喊出来,又强行压低声音,对着上方喊道:“是我们!陈维也在这里!他受了重伤!你们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我们还好!正在下来!后面有追兵!很多!” 艾琳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明显的疲惫,但语速很快,“坚持住!我们马上到!”

    挖凿碎石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,中间夹杂着塔格沉闷的呼喝和利器破空声,显然他们在一边清理堵塞,一边应付身后的敌人。

    赫伯特和罗兰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焦急和决断。希望来了,但危机也紧随其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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